奶奶

admin

值班，看到一家属在吸烟。女的，六十多岁，趴在窗口。
    想去阻止，却停下了。 那样的背影，让我心酸。
    想起了一个人， 一个同样吸烟的人，我的奶奶。
    奶奶，我的奶奶。
    很惭愧，我不知道奶奶的年龄。根据爸爸的年龄推算， 奶奶今年大概80几岁。
    我也不知道，小时候她抱过我没有。
    从记事起，我就只看到她不停劳作的瘦小身影，阴沉严厉的眼神，还有那嘴角弥漫的烟雾。
    爷爷是个木呐到近乎结巴的人，除了会下地干活，回家吃饭，睡觉，大事小事是一概不管的。在那个年代，不知奶奶是怎样撑起那个家，怎样把六个孩子拉扯大而后成家立业的。除了顽强，刚毅，我想不出别的词来。
    因为奶奶的忙碌，更因为她的严厉，我们几个孩子是基本不靠近她的。 我不记得她给过我一个温暖的眼神，也不记得她给过我一个糖果。相反，我记忆里留存的是对她的愤怒。大概是我五六岁的样子，领着弟弟去奶奶家，看见橱柜上的两包点心，弟弟刚要伸手，点心却被她硬生生地拿走了。她说，不能动，那是给邻家闺女出嫁“填箱”的。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从此，我再也不吃奶奶给的东西。
    奶奶的坏脾气也是我们不亲近她的理由。她的脸总是阴沉的，她总是不愿和我们说笑一会。她的坏脾气，是不能讨得老奶奶的欢心的。老奶奶会帮助二奶奶收拾家务，吃的，用的也偏向二奶奶。奶奶也不吵不闹，就是不和老奶奶说话。直到老奶奶九十多岁病倒，瘫在床上近一年，她也只是给洗衣做饭，擦屎擦尿，却从未说过一句话，没叫过一次“娘”。
    对老奶奶如此，对小辈们也是。孩子们只要犯了错，她就会不分青红皂白的训斥，就连两个“贵客”姑夫也是。还好，两个姑夫都是开朗随意的人，倒也像自家人一样接受了丈母娘的 “冷脸”。
    习惯了她的严厉，她的阴沉，也认为她是没有感情的。
    离家读书时，每次回家，也很少去看她。一次回家，她竟然说：梅呀，多长时间没回来了，你不知道我想你吗？
    心里一动，奶奶，你真的会想我吗？会想吗？
    上班了，回家更少了。每次回家，会给她买衣服，吃的，也会给她买烟。
    在每次极短的回家时间里，发现她的头发白了，背驼了，眼睛浑浊了。可是，她仍是闲不下，帮叔家锄地，掰玉米，养鸡，养猪……
    渐渐的，她开始咳嗽，不停地咳嗽，吐痰，秋冬的时候，她还会不停地喘，说话也是上气不接下气的。回家，在给她带的礼物里，多了消炎平喘药。
    她也在我儿子叫“老姥娘”时，用浑浊的眼睛看着儿子，用干枯的手抚摸儿子的脸，喃喃着“又长高了”，然后从瓦罐里掏出一些草鸡蛋，让我带回。
    她，不再吸烟了。
    几天前，老妈来电话：奶奶摔着了，在县医院，不能手术。
    回家看她。看她瘦小的身体躺在床上，腿被牵引着。
    “梅呀，回来了......."叫的仍然是我的小名。
    坐在床边，喂她吃西瓜。听她絮絮地说：人老了，不中用了，坐着就摔倒了。。。。。。
    她说：那个小护士来打针，我就说，我孙女也是护士呢，我孙子是医生呢。。。。。。
    她说：这些小护士呀，一点不爱说话，问半天也不说不笑呢。可不如我家梅了，爱笑。。。。。。
    她说：要是我能熬到秋天，还要给我拿止喘药啊，只有你拿来的才管用呢。。。。。。
    她喊儿子和侄女：梓晨，乐乐，过来，让我看看你两个，不知以后还能看到你们不 。。。。。。
    心里酸酸的。
    奶奶呀，你一定会好好的，下次回来，我不会忘记给你拿止喘药的。
    “梅呀，回去吧，上班忙的，别太累了啊。。。。。。”
    答应着， 眼泪已经流下来。